>>徐友渔:80 年代中国有几个重要的学术和文化山头:一个是以汤一介、乐黛云、庞朴上大展身手。我虽然不是聚光灯照着的那个人,至少也是舞台上的一个。我们也画了一个未来中国文化发展的蓝图,而且,有些想法到今天来看确实是独到和 高明的。就是说,那时候,我们作为一个整体如何提高中国国民素质,与个人做学问发挥创造力是完全一致的。
>>徐友渔:90 年代初,尤其邓小平南方谈话之后,中国以市场为导向的经济体制改革深化,转型期间的阵痛就表现出来,社会充满不公平、不正义。中国发生那么大的变化,有那 么多社会问题出现,我再做书呆子就觉得有点没有心肝。要表达社会关怀,只有情怀是不够的,还是要有深厚的学理支撑。于是,我就从纯粹哲学转成政治哲学,研 究什么是正义、什么是公正。
>>徐友渔:比 如公民权利平等的问题。“选举法”规定,代表名额“按照农村每一代表所代表的人口数四倍于城市每一代表所代表的人口数的原则分配。” 也就是说,农村人口只是城市人口选举权的四分之一。中国农民的选举权,是制度层面上最根本的城乡差距。我就此写过一篇文章,发表于《法制早报》(2004 年12月2日)。再举个例子,张悟本事件。老百姓知道他是个骗子,肯定是必欲置之死地而后快。但政府在处理张悟本事件时,动用的却是用行政力量,这种力量 是非法治的,莫名其妙的人,夜里把悟本堂拆掉了,看起来很严厉,其实却使一些人逃避了责任。比如打黑,表面上是取缔一个坏事情,实际上却带来更坏的事情, 就是践踏法治。
>>徐友渔:做学问 是一个民族文明的根本标志,但中国近代以来遭受西方列强尤其日俄侵略之后,苦难深重。中国人由于自己运气不好,由于各种历史原因,在文明思想学术积累的层 面很惨。一般人认为梁启超这样的人多了不起,吹他的学问,我一看学问根本不行。他那么好的文采、悟性,为什么最后做出这个结果?他就是时运不济。中国这么 悲惨,他要考虑国家的命运,没法专心致志做学问。我们是在整个国家近现代以来这种不幸的命运里面生存的,这种命运是我们逃不过去的。我明明喜欢为学问而学 问,却不得不在某种意义上放弃学问,放到历史长河中看,实际上刚好体现了中国民族近代以来非常悲惨的悖论。
>>徐友渔:知识分子有一个毛病,就是不满足平庸的生活,他一定要为自己形而下的日常生活找一个形而上的理由。他要被迫适应新的犬儒主义生活,就要证明这是现在惟一正当的选择,昆德拉适逢其时。
“昆 德拉热”,有一个中国知识界没有言明的东西,是因为昆德拉提供了一些思想资源,而且这些资源非常漂亮、华丽、动人。这些人把昆德拉做了一种——未见得是百 分之百的歪曲,但明显是为我所用——解读:所有反抗都是专制主义的意识形态。因为专制的哲学是整体性哲学,整体性的反抗就是专制的哲学,你表面是反对意识 形态化,实际是用意识形态反意识形态。要怎么才能与专制的意识形态一刀两断呢?不反抗是最大的反抗。
有人提出一个口号:“知识分子有退出历史的权利。” 貌似非常深刻,实际是勇气不够,为打哆嗦的人找了一个借口。
>>徐友渔:要选择信奉哈维尔实际很困难,你宣称选择哈维尔之后该怎么做?会让生活很尴尬。而喜欢昆德拉就特别理直气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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